金元四大家“滋阴派”朱丹溪,所述及倡导“百病多由痰作祟”、“百病兼痰”的观点,一直受用于今。《素问—举痛论篇》中亦有提及“百病皆生于气”,所以通过分析两者的内涵及致病机制,探讨气与痰之间相互关系,进一步明确它们在中医病因病机的地位与作用,以利于指导临床辨证治疗思路。
1 “百病皆生于气”
气,自古延续就为中国古代哲学的概念,大至乃为天地之本源、万物之始基,小到人体机能之气。《素问—宝命全形论篇》述:“人生于地,悬命于天,天地合气,命之曰人”,气是基本物质,构成人体所必需品。
《素问—举痛论篇》中论及“百病皆生于气”,原文阐述:“余知百病皆生于气也,怒则气上,喜则气缓,悲则气消,恐则气下,寒则气收,炅则气泄,惊则气乱,劳则气耗,思则气结。”这句话主要从“九气为病”论述,以情志变化致病、脏腑经络、营卫气机紊乱失调从而导致疾病的发生。气的活动场所,包括人体的脏腑经络等组织器官,通过升降出入的气机运动来协调脏腑经络、形体官窍等正常生理功能,所以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根本。《内经》将外感邪病、七情过极、过劳所伤等致病因素作用于人体,只有在人体气机的升降出入失常,例如出现气虚、气滞、气逆等病变,才能产生疾病的现状。外在的异常表现,直接原因归究于气的病变,疾病的表现即是气病的外在征象。“百病皆生于气”,正气虚弱,邪气反作,阴阳气相互影响,故疾病出现多提示气病的生成。气的病变不仅是形成疾病的根源,气血功能紊乱亦为临床疑难杂症的主要潜在因素,所以临床中针对气病的辨证调理需要重视。
2 “百病多由痰作祟”
痰为何物?自古医者所言论,痰是人体内脏腑表里、气血失和、津液输布运化失常而产生的一种病理产物,即为水液代谢障碍所形成的,为属阴邪范畴。《类证治裁》云:“痰饮皆津液所化,痰浊,饮清。”痰又可分为有形之痰与无形之痰之别:有形之痰范指可见、可闻、可触及、具有实质性的痰液;无形之痰则是指无形无声无物,但可有病痰者之症状。痰的生成,有赖于津液浊化;污秽聚集,多与六淫、气血津液病有关。痰邪病机可究于脏腑之变,多与肺、脾、肾、肝及三焦有关,俗称“脾为生痰之源、肺为贮痰之器、肾为生痰之本”。故痰邪为气血津液失调之病理产物,也是危害极大的致病因素,临床上常有“痰气并病” “痰瘀互结”等学说。
痰生百病,怪病多痰,同《杂病源流犀烛》:“痰饮皆为物,流动不测,故其为害, 上至巅顶, 下至涌泉, 随气升降, 周身内外皆到, 五脏六腑俱有”。机体上下皆可贮藏痰邪,随处停留,变化无端,意指痰致百病,可从以下三方面来阐述:一、痰为阴邪,是水液凝聚变化而成,“阴盛则阳病”,内聚阴气而阳气必损,痰病易伤人阳气,致使清阳不展,体困肢倦,故针对痰病,《金匮要略》中记载“病痰饮者,当以温药和之。”;二、痰性粘腻,滞涩于全身各处官窍之中,多与六淫相挟杂,气血津液均受其影响,如痰浊阻气,症见头目晕沉、体重节痛;痰瘀互阻,导致肺心病、久病顽疾等;三、痰如津行,易随气流动,如前所述,周身内外,上下可及,故致病多千变万化,多重多样,可见其上扰于肺,中贮于胃,下灌于肾,惊扰肝胆,流窜三焦经络,疾病证候错综复杂,因而多有“百病多由痰作祟”之称。
3 百病之因:气与痰的关系
众所皆知,天地化生人,阴阳协调里,熟有“阴平阳秘,精神乃治”“阴阳离决,精气乃绝”。气有阴阳之分,以气机运动失常为主,多涉及阳气病变;而痰多为阴邪所化,亦可夹杂阳疾入体,两者虽不同属性,拥有不同病机病理,但是也存在着相促相成的密切关系。
3.1 气病则痰生
人体生命活动根本在于气的运动。《景岳全书》记载道:“痰之作,必由元气之病”,凡可致使气之运动阻滞损伤,包括外感六淫,饮食劳倦及情志内伤等,均可致气病,出现气虚、气滞、气逆等。气乃动力,顺水行舟,如若气病则行津之力不足,水液停积成痰,进而流放走散,致使津液输布不畅,津血不通,产生疾患。五脏之气同归气类,脏腑之气受损,必有痰浊阴生,所谓“五脏六腑皆可生痰”。痰邪所成,多与肺、脾、肾、肝与心之气皆有关:脾气虚弱,脾之运化失约,中土受困,四旁不施,水液凝聚于中,且脾土喜燥恶湿,胶痰滞中,必成脾病,故有“脾为生痰之源”;肺主司气、润宗筋、朝百脉、主治节,有赖于肺气宣降之功,若肺气虚衰,“华盖”失去灌溉之功,水湿潴留,痰滞上焦随之而来,故有“肺为贮痰之器”;“肾者水脏,主津液”下焦肾开阖之功,膀胱约水与之同调,肾之阳气若不足,出入水道不统,水湿泛溢必会泛及肺、脾两脏,所言“肾为生痰之本”;肝气疏泄,心气主血,贯通全身上下,津血同源,都可成为聚痰之因。无论是气津不畅,或脏气病变所致,气病生痰,皆可指阳病浊生,阴阳失衡所化。
3.2 痰阻则气伤
津液不通,聚汇成痰,易于损身耗气。痰有虚实,亦有伏显,痰病变化多端,均可致气的生化不足或者气机不利。人体三宝“精气神”,维系机体运作周而复始,精气同源,津气相化,气血相生,如若津液布散障碍,精微物质亏乏,气化之源不足可使气虚不足,气弱无力助脉推血,血滞长久而化瘀阻脉,《血证论》亦见:“瘀血既久,亦能化为痰水”,痰瘀互阻,气脉闭塞,津液进而输布不顺,聚后痰生,逐成气机紊乱。痰生随气,走隙入脏,流注周身,所驻之处百害层出,所留之处气血阻塞。痰蒙上焦清窍,心肺所居如入蒙雾,心气不统血,肺气不宣降,气机不畅,清脏困阻,神灵不清,必然导致神识昏蒙,肺满痰湿而咳痰喘嗽等;痰邪喜着中土,气机升降枢纽受阻,本趋下走反上逆而作,本该上行反下陷而侵,紊乱不调,精微无法正常施放,濡养不均而致体重肢乏,腹肿胀满不适等;痰性属阴,随液下逐,必伤肾阳之气,膀胱分清泌浊之功受损,浊津困阻,开阖蒸腾无力,气约失功,常有小便不适、腰膝酸软、下腹肿胀、四肢水肿等不适;痰袭肝胆两胁所属,将军决断犹豫,所主疏泄众调紊乱,气机走逆乱窜,杂病多此而生。痰浊丛生,阴邪俱盛,气阳温化无力,阴阳相拒,平秘失调。
4 基于阴阳态势的“治痰先治气”临床诊疗思路
庞安常提出“善治痰者,不治痰而治气,气顺则一身津液随气而顺矣”,痰气互致,百病丛生,机体阴阳定当失稳。王秀珍等人在痰气合病治疗中,对于一些病种例如顿咳、眩晕、癫狂、哮喘、梅核气都在祛痰方中加入补气调气之品;张安清等人通过调气法治疗哮喘,证实“治痰先治气”;于雪婷等人发现在甲状腺肿大中,气滞与痰瘀是其主要病理因素。“疗痰之法,理气为上”,然气痰多为阴阳所化,人体处于“阴平阳秘”常态中,故致病原由归根于机体阴阳平衡遭到破坏,如若阴、阳气一方强盛或者一方弱小,或者由于阳邪或阴邪扰乱,阴阳平和状态必受摧毁。“万物负阴而抱阳,冲气以为和”,和者,以阳为里而以之负阴,阳主阴从,生命的基础始于阴水的根源,更赖于阳气的固护、调衡。所以百病何以生,当从阴阳失和所致。痰气之间,涉及阴阳之变,多从其阳而化其阴,调畅气机而后理化痰浊,先后有道,百病可消。
5 结论与思考
《素问—评热病论篇》云:“邪之所凑,其气必虚。”诸气虚实,生而百病;丹溪所言“百病兼痰”“怪病多痰”,阐述痰邪致病无道可从,病证错综,且痰邪与气病多交杂并发,气病津阻,浊阴邪气凝聚成痰;痰邪粘着,聚集滞凝,百脉宗筋不通不畅,气水合道无不受创,断气机、阻气源而致气损。临床中,痰气并病也颇为常见,《素问—调经论篇》中“百病之生,皆有虚实。”痰为阴性实邪,可携他疾犯体伤气,气伤机弱,抗邪无力,久病必虚必瘀,痰瘀互阻伤正,应“邪气盛则实,精气夺则虚”之思路,临证思辨需明确病因病机,熟练掌握人体精微生成病变之径,若见痰气并现,需顺气理痰,不忘气痰互促,百病虽杂,明辨明机,治之当可效如桴鼓。“阳化气,阴成形”,人体层出不穷的阴阳交感变化中,保持着“平秘”之衡,疾病终是阴阳二态左右偏极而出现,百病从何而来?阴阳偏向之变幻莫测所成,痰瘀浊痹逐生,邪气外感内应,阴阳之“误端”成疾生患,只有真正理解阴阳之变,才能对痰、气之变了如指掌,行医无失。